翻过一小坡，即见平地。前面，有树有水。
路边多老荔枝，荔枝树矮而盘曲，如平平的伞，遮蔽阳光，吐纳清凉。人在树下，可见光斑如撒，可听风吹叶，叶响如鸣。
水边多杉木，杉木挺直，杉叶油绿，油绿可人，令人久久不愿离去。
水为塘，却不清澈，上有游船，游人乘船，三三两两。
在水边转了好一会，像是迷路了一样。随即，遇到一个和我一样的人。
我俩对视一笑，道：“这路弯弯曲曲的，倒令人难找了。”
我们的目的都是山顶，于是，结伴而行。
边走边聊，人说起他的经历。
“我认识一个女的，在网上认识的。已经大半年了。”
“这人好生奇怪，约她玩，比如唱歌，吃饭，她则很投入；可是，当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，这人跟消失了一样，信息也不回，电话也不接。”
这样的事，我可没遇到，所以，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。
他又说：“有一次，大半夜的，她说她感冒了，我二话没说，给她买了药，亲自给她送了去。”
“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，人也没留我，我就回了啊。”
他又说：“所以，我离开了西安，来到了这儿。西安公司六七千，好耍；这儿工资七八千，就是太忙。”
越往山上走，路越荒芜。
看见成片的芋头一样的植物，其叶青青，见之令人爱。看见一棵少见的树木，它叶圆如果，整个树果实累累一样，令人觉得新奇。
看见野生的麻。这种麻，也许是“桑麻”的麻，也许是“披麻戴孝”的麻，可以用来做针线的线，也可以用来织布，但如今，已无人愿意用它，因而在这山中自生自灭了。
不久，到一小山顶，为林木所挡，无所可观。走不久，见林中有白点，于是弃路而趋，走近一看，是栀子花。
栀子花树略大，其上白花和青骨朵相间。花只有一层，香味很淡，大约是昨天下雨冲刷的缘故。
小时候，家里也植草木，其中就有栀子花。离家不知多少年，旧时庭院早已不见。再见栀子花，心中多感慨。观花良久，我采白花一朵，花骨朵一只；同行者采采花一朵。
我把花放在衣服内侧的口袋里，说“你看，这样与我心近，我的心能感受到它的美”；同行者把花当烟一样插在耳朵上，说“我这样，花跟我脑袋一个高度”，哈哈哈。
平路走了数十步，突然觉得光亮，有一种“豁然开朗”的感觉。即急行，到时只是一个普通的地方。
没有亭子，也没有观景台，只有一张长石凳。左右是林木，后方也是林木。只有前面，露出一个口子，白光于是从之来。
望向开口处，一览无余。眼前有小山谷，谷内积水，两侧有建筑。远处平缓，建筑低矮，自成一片。更远处，山峦微隆，模糊不见具体形貌。天高而蓝，无一片云；风徐而清，携带林香。
脑中停滞，眼目在景色，忽然听到同行者的话：“也就短短几年，那一个家族就肉眼可见地破落了。”
没怎么听明白，又请他说了一遍。他即说：“我们那有一家人，零几年的时候，我家还是木头房子，人家就是几层楼的小楼房了。但是现在，却很普通。”
他说：“之前他们家，可是兴盛的很，后来，就发生了几件事，死的死，走的走，过的只比我们家好一丢丢。”
他感叹：“世事变化，就几个突变而已。”
坐了不久，我们汗水已干，热气已去，即再登山。
到一个路口，一边是“沿此下山”，一边是“沿此封顶玉瓶顶”。
同行者道：“上面还有好远，好累，我就不上去了。”
我略为惊讶，说：“登山不封顶嘛？”
他说：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，我只爬爬山，过过瘾，就行了，登不登顶，对我来说，并不重要，而且，也见过草木啦景色啦，已足够了。”
可我总有一种“登山不登顶，不如不登山”的执念，虽然这时自己也很累，但总想要“凌绝顶，览众山”，即对他说：“好，那你好好休息，慢慢下山。”
他朝我点了点头，说：“你还真有毅力。看你穿的一双洞洞鞋，也要登顶，厉害！”
我哈哈大笑，说：“人各不同嘛。穿洞洞鞋爬山，可不是一次两次了。爬武当，登凤凰，临梧桐，越东西涌，等等，都穿的洞洞鞋。”
他哈哈大笑，说：“真是奇人。”即别，各走各路。
沿路而上，越往上，行人越少。我无伴，则无牵挂，可任意行，任意欣赏，可是无伴，又觉得稍稍孤单。要是有志者同行，那就好了。
前行多艰，风景却也令人眼前一亮。
远远看一黑不溜秋的石头，像个蹲坐的猴子。走近了，人在它底下走过，很是渺小。
站底下向上仰望，石巨，仿佛遮天蔽月；石削，如绝壁之山；石青，似某种生命的肌躯。近观石，也石上纹络清晰，美妙异常。其上略有坑洼，则生苔藓、绿草。抚摸巨石，触感奇妙。
正行，忽然见小青虫，静伏石上。“哈哈，如此，山石为本，草蕨生，虫鸟栖，可以说是自成一个小世界了。”
绕石过，沿阶上，竟到了巨石上方。在上面看，石头上草木繁盛，而且石头并不是一个，而是好几个凑在一起的。
再往上，即有栅桥，左右皆空，人在其上，只见桥，只见两面蓝天，如登仙路，如在仙域。
过了栅桥，即行在密林中。又行约半小时，即到山顶。
山上略荒，无树，只有青草。人躺在草地上，观山，观天，受风，如得牧。这种感觉，是自由。
往下望群山，我开始想自己为什么喜欢爬山，且为什么想登顶。
爬山，一步步往上，或者曲折的往上，总归来说，是通向更高处，通向更不同处。挑战不同，遇见新异。
挑战则进取，新异为好奇。也就是说，我的好奇心重。但愿它如风，永不止。我的进取心很重，愿它如泉，永不竭。
而登顶，又是为了什么呢？为了到达终点，为了明悟终极。人类终其一生，究竟为何？
天下如果有大道，那么，大道是什么？如世上真有仙，真有所谓大道，谁不愿成仙，谁不愿成大道？
躺着躺着，有些困倦，朦朦胧胧做起了梦起来。
梦中，有个女的，在跟我说话。
“哟，你一个人来的？没人有引你？”她四下打量着，又上下打量我。
“长得一般，年纪嘛三十一二，略通灵气，可惜为凡尘所困，身神污浊。”她继续说着。
“请问，这里是哪里？”见她穿着白色衣裙，嗯，是电视剧里的那种古代的，我就拱手向她问话。
“这里，玉屏山啊。”她瞄了我一眼，说：“怎么样，要拜入山门，修仙证道么？”
“这么说来，您是仙女了？”我问。
她捂嘴笑道：“哪里是什么仙女哦，只是略懂些修行的修士罢了。”
“我这是在梦中吧。我们的世界，哪里有修仙者。”我问。
“梦中？”她转了转眼，道：“大梦如醒，大醒如梦，如真似幻，如幻似真，你要这么说，那也对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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