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柴在斧子落下之后,噼啪一分为二,张九口中长长吐出一口气,并非是他因劈柴而疲惫,着实是那名大汉的突然出现让他感到心绪不宁。
石亮,这是那名大汉之名。
当时在牢里,狱卒审问一众人时,张九听到了他们如此呼喊大汉,后来或许是避免诬陷张九时会有麻烦,石亮他们这些人被打了一顿之后便放走了,此后便再没有了消息。
而像石亮这种体格的壮汉,区区县衙的棍棒根本奈何不得他,甚至伤不了几分皮毛,他自称是看到揽月阁在招募打手护卫,因此才来应征,也正是因为他足够强壮,拳脚也不错,便顺利进入了阁内。
只是张九仍旧不知道石亮究竟有何用意,若非当时牢里不便,张九当真会杀此人灭口,本想着离开牢狱之后,偌大一个长安城,两人不太可能再遇见,结果却在此处撞个正着。
在此地他就更不可能杀石亮了,揽月阁人多眼杂不说,万一出了人命,难免会打草惊蛇,萍娘已经异常谨慎,此时出任何事情都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。
只能暂且看看这大汉后续会有何举动,倘若当真威胁到了张九的复仇大计,他自然不会心慈手软,他如今活着就只有报仇二字了,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挡他。
“阿叔,我家娘子找你。”
正当张九出神之时,一声清脆的少女声在身后想起,张九困惑地转过头去,却见到先前四娘身旁的侍女立在不远处。
“我?”张九小声问道。
“对对对,此处也没有其他人呀,快些,别让娘子等不耐烦了。”锅锅快速挥着手,催促张九道。
“找我有何事?”张九眉头紧蹙,先前四娘为自己解围,此刻又突然喊自己前去,确实有些蹊跷,他从未见过这名女子,总不能真是因为张九说自己是凤翔府人,四娘便真以为是乡党了吧?
张九不论在何处都努力让自己不引人注目,以免节外生枝,这些年他早就明白自己多认识一个人,多做一件多余之事,都可能引起难以预料的发展。
“让你去你就去,还管什么事呢,寻常情况仆役都不让进楼里的,你还问这问那。”锅锅有些不耐烦道。
张九沉默片刻,于是放下斧子,从水缸中舀出水来洗了洗手,随后跟着少女向楼中走去,只是刚到门口,见到那些衣冠得体之人来去,他方才有些尴尬得看了看自己破旧的衣物,无奈喊住了锅锅道:“我这样上去不好吧?会污了你家娘子的房间。”
“哎呀,你怎么那般啰嗦呢?比我还啰嗦,娘子说了只管让你进去。”锅锅没好气道,“不要再啰嗦了啊。”
虽说这小娘子语气颇为不耐,但张九也没想着与她争执,其实设身处地去想,换成张九自己也会疑惑,为什么四娘要将张九喊去,像张九这种一看就是底层的田舍郎,多久都不曾洗澡,到时候弄脏了房间还得身为侍女的锅锅去打扫。
但锅锅也清楚,自家娘子也是个执拗人,说了要如何,别人怎么劝也是无用的,因此只能勉为其难地跑出来喊张九入楼。
不再多言的张九跟着锅锅到了四娘的房间,刚进门便见到手中拿着一把剪刀的四娘,这让张九几乎是本能地生出警惕性,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四周,就是寻常房间,也没有藏着什么可疑人。
“来啦,过来躺下。”四娘拿着剪刀向张九随意地挥了挥。
张九疑惑地看着四娘面前的床铺,随后又露出惊讶之色,四娘察觉到张九的异样,于是嘴角带着笑意道:“莫要乱想,我新买了一套修面的刮刀,正欲找个人来试试,于是想到你满脸胡须,着实缭乱,恰好让我试试刀。”
听到此话,张九方才松了一口气,不过他还是想着拒绝,于是道:“还是罢了吧,我是个粗人,身上肮脏不堪,莫要污了娘子的床铺。”
“无妨,本来这床铺上的被褥都是每天换洗的。”四娘却摇摇头道,嘴角带起一抹笑意,只是说话时,一旁的锅锅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,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。
四娘没去理会锅锅,而是继续道:“只是试刀而已,你总不能让我找客人去试吧?”
张九虽然心中不愿,但如今看来四娘确实没有什么恶意,先前她还替自己解围,此刻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,于是慢吞吞走上前,整个人颇为拘谨地躺到床铺之上。
随后他的脸颊便被温热的毛巾覆盖,暖意袭来,让他杂乱的胡须与粗糙的皮肤都逐渐松弛下来,屋内的熏香味徐徐进入了他的鼻腔,这熏香似有安神之效,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不少,不过就在这刚刚放松时,他眼前便出现了四娘的脸庞,以至于他顿时又紧绷起来。
“你这胡子比那些客人潦草多了,我给你试试我的羊脂秘方。”四娘嘴角一直带着笑意,语气也颇为温和,与先前她对着那名仆役管事说话时的强硬全然不同。
张九不太敢直视四娘的目光,只不过自己仰头的姿势,总能看到四娘在眼前晃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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